“過去的事就不說了,你能不能看我,看在我的面子上,讓他們不要再那樣揪斗我老漢兒了。”
“我不過只是個跑腿的,說話做不了數。”
“作不了數,也還是說得上話,總比我們連話都說不上的要強得多。”
毛仕茍覺得很難,不是因為出手狠勁地打了她老漢兒,這個民兵付連長絕對不是他當。當不當那個跑腿的官倒無所謂,要去給上頭指名道姓要重點斗爭的地富分子求情,不要說自己的職責,自己的立場,能不給自己倒扣個什么帽子就不錯了。
看到毛仕茍那么為難,也知道他不是個什么敢作敢為的人,大概沒有什么指望。余近嵐干脆把頭一揚,兩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毛仕茍,明明白白地說:“毛仕茍,你只要把事情辦好了,你今后要我做任何事情都行。”
毛仕茍看著余近嵐那雙水汪汪的眼睛,還有那明顯紅得發燙的臉,自己再笨,也免不了心里鬼火亂冒,畢竟自己是個年輕氣盛的男人,面前是自己一直以來,敢看不敢想的大姑娘,不想入非非那才怪。
苦竹灣的駐隊干部是公社的武裝部長唐堯吉,時不時的就到苦竹灣里來晃一圈,好像沒有留下什么好印象,不知道是哪個還送給他一個麻將牌里幺雞的綽號,只要不是當著他的面,都把他叫成“唐幺雞”。毛仕茍找了個機會,把唐幺雞約進了小鎮上的飯館里,美美實實地喝了一頓酒。好在那家伙酒量大,自己酒量更大,喝著喝著就把唐幺雞喝趴下了。雖然毛仕茍知道酒桌上的承諾都是廢話,但酒桌上說的也有很多真話。
唐幺雞的老漢兒家底子不薄,可他燒大煙賭錢嫖女人,不是個什么好東西。他看上了他們附近的一個姑娘,就死皮賴臉要人家做他的小老婆。那家人不干,他就跑去把那姑娘強奸了,還到處宣揚,弄得人家姑娘跳河死了。恰好遇到余天棒在那里收帳,聽說了之后,還沒有等縣長派來抓人的警丁趕到,他就跑去把唐幺雞的老漢兒的腿打斷了不說,還把他弄成了太監。從此之后,他們家很快就到了討口要飯的地步。怪不得要往死里整余天棒,還把自己弄成了槍手,要弄你們自己去弄,莫把我牽進去,只是幫不了余家的人,自己沒得辦法了。
第二天酒醒了,唐幺雞想起昨天喝酒時,跟毛仕茍說得有點多。到底說了哪些該說的,哪些不該說的,已經弄不清楚了,現在有必要馬上到苦竹灣去一趟。
毛仕茍那個家,也真是窮到家了,茅草房頂下的泥巴墻,到處都是裂縫,破舊的木板門歪歪斜斜的掛在門框上,既不能防賊也不能擋風,陰暗潮濕的屋里,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。毛仕茍那哮喘的老漢兒,搭個小板凳在院壩里曬太陽,屋里院壩里到處都是雞屎,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。唐幺雞把毛仕茍約到水溝邊的那塊大石頭上,進行了一次很透徹的交流。
公社又組織召開了幾次斗爭大會,不僅沒有再斗余天棒,甚至叫他會場都用不著去。別人都覺得是遇到了怪事,余近嵐清楚這不是怪事,但她必須要做自己最不情愿的事。
舉行了簡單的儀式,余近嵐嫁給了毛仕茍,然后就搬到了蘋果園去住,當時生產隊還派人去把蘋果園的房子整修得像模像樣的。只是總有那么一些陰差陽錯,結婚那么多天了,兩口子還沒有在一起睡過。
當初建這個蘋果園,不過是流于形式搞的一個面子工程,位置遠離周圍的住戶不僅偏遠,還沒有管理配套的水源和道路,自從建起來之后就沒有怎么管過,當然也沒有收成,只不過有那么個蘋果園存在而已。果園里的房子從修起的那天起,就沒有怎么住過人,好歹也是用小青瓦蓋成的,收拾一下,比毛仕茍他們那幾間茅草房好得不是一星半點。讓他們兩口子住在那里,實際上解決了毛仕茍的住房困難,對上邊的人可以說是安排了專人看管蘋果園,可以說是兩全其美,其實真正覺得美的是唐幺雞。
余近嵐正在用鋤頭鏟路邊的雜草,唐幺雞是從哪里冒出來的,她都沒有警覺得,看到他時,人已經來到了面前。這個人她見過,公社開斗爭大會時,坐在主席臺上的就是他。這時候跑到這荒坡里來,不是起了打貓兒心腸才怪。
唐幺雞對余近嵐的美貌垂涎已久,本來想上前一把抱住她,沒想到她警覺地把鋤頭橫在胸前。就算自己當過兵,也算是人高馬大,但在這個肩挑背磨慣了的農村女人面前,不一定能占到便宜,要是把哪里弄傷了,出去還真不好意思說。唐幺雞立即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面孔。
“你是余天棒的幺女,我早就認識你。我是公社的武裝部長,也是苦竹灣的駐隊干部。我派毛仕茍到縣里訓練去了,要半個月后才結束,我今天是專門來看你的。”
余近嵐不止一次看到毛仕茍跟在他屁股后頭到處鉆,也聽說過他不是個啥子好東西,對他沒有必要客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