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仁杰早在寫策論時就做好了準備,人老成精,對于很多事情已經不在意了,更衣過后就跟著傳旨的鳳翎衛來到明光宮中。
姬越做太子時就統領鳳翎衛,登基之后更是重用這些宮廷禁衛,傳旨這種事情在以前都是宦官的職責,自從姬越登基,傳旨的都成了鳳翎衛,因為士族的事情,民間誤以為鳳翎衛上門不是抄家就是滅族,往往見到鳳翎衛的身影就遠遠退避,倒賦予了鳳翎衛一層特殊的含義。
鳳翎衛統領秦杉在明光宮外值守,見到狄仁杰,原本以他的身份是不用行禮的,但今日秦杉按劍行了一個簡單的禮節,狄仁杰回了一禮,這才低著頭進了大殿。
側殿里樊春悄悄透過屏風的縫隙瞧了一眼,發覺這人雖然面生,卻生了一副好皮囊,年紀也格外輕,眼神頓時變得挑剔起來,如果不是狄仁杰走得快,樊春能從他身上挑出百八十個缺陷來。
魏懸已經懶得糾正了。
在他看來,樊春屬于沒事給自己找事,天家無情,先帝還有十幾個妃嬪,想著一點虛無縹緲的帝王寵愛有用嗎?真得了幾回寵,往后陛下又有了旁人,誰家女郎敢嫁給皇帝的男人?人生漫長幾十年,寂寞難捱不說,還斷了子息,簡直愚蠢。
以樊春的腦子,魏懸不覺得他能斗得過別人,要是陛下眼里真有情情愛愛,韓和早就成事了,也不至于每天拼命抓貪抓腐,就為了當面奏報多來幾趟明光宮。
殿內陛下不知和那新來的年輕官員說了什么,總之就是一番君臣相得,魏懸也翻開了最后一張木牘,看得無精打采。
隨著紙張的制作方法被傳開,很多郡縣都開始售賣起了比官紙更為精美便宜的紙張,魏懸的工作也從成堆的竹簡木牘里解脫了出來,雖然量還是那個量,但厚重的竹簡木牘變成薄薄的紙張,至少看上去少了很多。
魏懸負責審閱由各地通政司呈上來的士人言論,除了自薦,還有很多是提意見,也有一部分匿名舉報,但比較少,大部分都在通政司的時候就被扣下了,這也屬于一種官場規則。
經過通政司呈報上來的奏疏通常都是寒生寫的,也有一部分普通百姓,但這年月認識字的,敢去通政司的,也基本上少有普通百姓,而且在通政司這一關還要篩下去不少不合規制的,有墨漬的,字拙的,所以到了魏懸這一道手里的奏疏都是能看的。
但就算是寒生,也該用上粗紙了,像這種削得不能再薄的舊木牘,在魏家連燒柴都用不上。
魏懸剛走神沒多久就被鋒利的木牘劃傷了手掌,他沒好氣地把木牘扔在桌上,用隨身攜帶的手帕給自己包扎,一邊注意到了那張木牘上神采飛揚的字跡,仔細一看,不是自薦,只是簡單寫了一個似乎是煉丹的藥方,功效是能把人炸死。
魏懸差點沒給氣笑了,方士煉丹常有炸爐之事發生,煙花就是因此而來,炸死人也不是什么新奇說法了,專程獻上能把人炸死的藥方,難道是獻給廷尉獄的新刑罰?爆炸之刑?
然而就在魏懸要把這份木牘扔到棄用的一堆廢紙上時,卻忽然怔住,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看那份木牘,只見上面簡簡單單的寫著:硝石,木炭,硫磺。
不是珍貴的煉丹用藥,而是隨處可見的便宜貨。
以魏懸的眼光,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這種藥方最適應的用處,戰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