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凡大案判決,總會有個秋后行刑,是因春夏乃萬物生長之時,不應人為害命,招惹天厭,秋冬是肅殺時節,適宜殺人,通常春夏的案子審理判決之后也要拖到秋冬,秋冬的案子拖到來年,都是很正常的。
張蘊卻不想再等下去了,以他的人脈關系,想弄死一個身在牢里的案犯,只需要上下疏通關系,首當其沖的是他的學生盧成,盧成這個人不見兔子不撒鷹,但他也有法子,輾轉找到廉務司的多年好友,好友通過上下聯系,得了一份盧成的把柄,遠送至會稽,張蘊心里就有底了。
官員之間的交流少有急赤白臉上來就一通嚷嚷我有你把柄,張蘊是個文化人,當然也不會這么做,他組織了一個文會,會稽和吳郡相隔不遠,兩地文人也是時常交流的,借由文會,張蘊把盧成的侄兒盧應叫到內間,給他看了夜明珠……給他看了一份書函,如此這般暗示幾下,年輕人懂了,急急忙忙回到吳郡去找自家老叔。
盧成是個尊師重道的人,得知事情之后,暗罵一聲老狐貍,先托了同僚查了查他這個事到底是怎么傳進張蘊耳朵里的,查到廉務司時不敢查了,官員對于這個新興衙門的恐懼心理是繞不開的,姬越在設立廉務司時倒是沒想到這一層,盧成干脆也不掙扎了,叫來自家親信幕僚,問怎么處理這個事比較妥善。
幕僚也是個文化人,沒能入選官員,暫時在盧成這里吃飯,一聽就知道壞事了,盧成把他也給害進去了,萬一事發,他跑不脫,這顯然是盧成的一箭雙雕計,既問了計,又把這個有點頭腦的幕僚徹底綁在自己的船上,來日幕僚就算起勢了,他也握著個把柄。
幕僚想通關節,思索片刻,對盧成道:“上官這是遭了張家的算計,張家人急于壓下此事,既有把柄在張家處,事一定要做,問題在于如何做,才能使利益最大化。”
幕僚也知這事張家摻和不多,主要應當是張蘊那邊,但當著盧成的面不能提張蘊兩個字,這是尊師,便模糊地用張家人來代替。
盧成捋了捋胡子,微微頷首。
幕僚便道:“牢中身死,無論意外疾病,朝廷都會派人來復查案件,所以這件事情的重點就在于,誰來復查此事,若是個沒情面可講的法生,那萬事皆休,但要是個儒生,天下儒子出一家,從家傳,師承,友人處,總能找到切入口,到時候賣上些許人情,這事要讓張家來辦,上官可安坐矣。”
盧成面露贊賞之色,官員聽到朝廷復查四個字魂都要飛了,這位幕僚卻能冷靜思考,提出對策,真不枉算計這一場。
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,說開了也就沒什么玄機了,盧成暫時還沒動手,給張蘊去了一封信,信里仍然恭敬,仿佛處處都在為恩師著想,張蘊看完內容卻是沉思許久,最終還是決定舍一舍老臉,托一托關系,在同僚面前服個軟不丟人,這個事情真按逼-奸民女來處理才是丟人到家了。
張蘊到處托關系時,姬越也沒閑著,她近來有不少朝政要忙,打下烏孫的大小事宜是一項,經由吳郡一事,她發覺晉國郡縣內看似一片清平,實際上細究起來都是人情關系網,像墨者那樣的組織也就罷了,墨者有其本身的局限性,哪怕認知出了問題,也很難產生太大危害,尤其是上代巨子死后,墨者內部紛爭,近二十年都沒有巨子的傳聞。
與儒學二分朝堂的法家雖然也有家學師承,但法家講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,別說盧成張蘊這樣的塑料師生,哪怕親爹犯法,法家也照抓不誤,這一點上,姬越是很喜歡法家的。
儒生則不然,作為一門源遠流長的學說,儒家講究父子相隱,親親相隱,認為法理之外也當容情,按照儒家的主張,張碩犯罪,張家替他隱瞞,張家是不應坐罪的,同理可得,張蘊犯法,盧成也應當為其遮掩,再同理可得,張蘊托的關系犯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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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關系本人的學生弟子也應當為他遮掩,否則就會被其他儒生非議,這就是儒家的一張關系網。
所以最近姬越也比較注意其他郡縣的儒生官員,這也是一項要忙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