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大家也對于一切宦官都是敬而遠之,哪怕熱情招待,雖然口不由心,一方面熱情到極點,另一方面卻是把宦官們恨到骨子里,這一路行來,姚卓根本沒收到過善意的目光與風評。
只是柳鵬卻有自己的一套說法:“既然叫了一聲兄長,那我這個當弟弟的就得承擔起主人的義務來,雖然姚兄在京師吃遍天下美食,但是我們登州的海鮮卻是東南一絕,姚兄可一定要嘗一嘗。”
柳鵬不把姚卓當外人看,這讓姚卓的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,他也不知道這感覺是好是壞,但他是越來越欣賞這個小公人了:“柳少果然不是一般人物,聽說柳少在司禮監和北鎮撫獄有路子?”
柳鵬笑了笑:“這都是下面人胡說八道,我在省里府里有些朋友平時幫忙照應著,至于京師內府,我連混堂司的門路怎么走都不知道。”
柳鵬這么一說,姚卓倒是能確定這位柳少的來歷絕對不簡單,在內府二十四衙門當中,混堂司絕對是一個怎么都不起眼的小機構,就是京師熟讀內府英雄譜的百事通一般都不知道有什么混堂司。
而且混堂司管的是澡堂,看起來完全被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,但是哪怕是圣上和鄭貴妃也得到混堂司的澡堂去洗澡,更不要說內府那幾百個中高級宦官有事沒事都喜歡在混堂司泡個澡,因此有些時候混堂司會產生意外不到的效用。
不過內府之外的人一百個之中有九十九個只知道有司禮監,剩下那一個雖然知道御馬監、柴薪司之類的內府衙門,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混堂司這樣的內府小機構,更不知道混堂司在關鍵時刻能起來的特殊作用。
因此姚卓就覺得柳鵬即使沒有司禮監有門路,那在內府也是有不止一條門路,他笑道:“柳少您是過謙了,你在司禮監那邊肯定有靠得住的朋友!說起來,咱們內府還是司禮監那邊最舒服。”
姚卓說的是大實話,司禮監是當之無愧的內府第一監,光是京師司禮監正式的掌印太監、秉筆太監、隨堂太監一般不會少于七八位,加上其它名義和外差,司禮監幾乎占走了內府一半的太監職位,也占走了超過一半甚至三分二以上的內府職權。
只是柳鵬既然看過了姚卓送來的貼子,前幾個月也特意作足了功課,來之前還臨時拿出了小抄加強了一下記憶,現在就現炒現賣:“姚兄說得太夸張,司禮雖然權重,但是離天家太遠,只是都知監時時護衛陛下,寸步不離,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啊!”
柳鵬說的是都知監現在的職司,現在都知監一般負責皇帝陛下的外圍警衛,雖然是外圍警衛,卻很有些機會遠距離接觸皇帝。
而司禮監權位最重,日常事務也最為繁忙,必須把大部分的時間與精力用于批紅票擬上,結果出現了一個極不正常的現象,那就是司禮監明明是內府第一監,但是見到皇帝的機會卻很少很少,甚至有司禮太監數年未見皇帝一面的情況。
正德朝甚至于出現了一個近于荒唐的故事,當時外朝都在傳說武宗被老虎咬成重傷行將崩駕,甚至傳說武宗已死,內官秘不發喪,要行沙丘故事行謀逆亂事,因此外朝萬分緊張,找了內閣和首輔確認消息的真實性。
結果內閣與首輔對此都是一無所知,他們已經很久跟武宗沒有正式接觸過,結果外朝無可奈何之下,集體找了散本官,散本官也同樣不知情,只能一路狂奔去找司禮太監蕭敬,結果司禮太監蕭敬同樣是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正德,完全不能確定正德是生是死。
偏偏這件事事關國運,外朝與司禮監都必須確認正德是生是死才能進一步行動,偏偏他們又找不到見正德的門路,最后只能找了御馬監谷大用出面。
谷大用是正德所謂八虎之一,當初是正德最寵信的宦官,只是谷大用到了御馬監之后雖然掌握大權,但是御馬監事務繁瑣權高勢重,不得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處理御馬監的日常事務上,慢慢就同正德疏遠了,結果谷大用也不能確認正德到底是死是活。
在這種情況下,谷大用最后只能通過過去的老關系去求見正德,正德才勉為其難地跟外朝見了一面,證明他只是小病一場,這個故事足以說明司禮監雖然權重,但是已經脫離了皇帝真正的核心圈子。